2014年11月5日 星期三

細碎生活的悶本質

我欠Hugo一篇心得。

Hugo跟我分享了他的第一部電影( excusez-moi?! 怎麼會有一個法國人在巴黎拍了一部全中文的短片?!),他問我看完的感想是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時候我什麼屁話都說不出,看著他眨呀眨的大眼睛就突然啥個鬼話都說不出,我突然感覺自己要面對藝術家說出自己的感受是很難的(同樣的狀況在我面對謝保學長時也會講不出我對他們作品的感想),姐就是個很容易自我尷尬的人,雖然知道他們就是一群很open-minded不管說什麼他們都會很熱烈討論的人,可是姐我就是不行呀呀呀呀呀(吶喊)。

Hugo一直問我說你幹嘛不說,真的不要問我為何尷尬,我也不知道T__T (又或者是這種小狗般的眼神太閃亮充滿期待,姐啥鬼話都說不出口) 

後來他也沒再問我,這件事情就這樣擱在我心裡,去了釜山(捕獲湯唯計劃失敗!!)、從釜山回來、又回了巴黎,這一路上每次我見到他我都在心裡想著「今天一定要跟他說說這部電影」,可是每次都還是完敗。所以結論是,姐我還是欠他一篇心得。


在給我看電影前,他說這部電影是第一部短片,跟後面拍得比起來很不成熟。但是我的真心話是,「拜託一個法國人在巴黎用全中文拍一部短片,即使他真的很爛,也是極有誠意的爛,我會給你兩個大拇指的爛!」而且,事實上又不是個爛片呀!


電影用Fragments為題,開頭就是個中國人坐在房裡用風扇絞著紙張,獨白大概是類似「這是一個不愛故事的人的故事,歷史是由時光的片段組成,而歷史又被時光絞成碎片。」(憑著記憶寫出若有出入恕不負責)。接著就是一段段的小片段,總是沒頭沒尾開始又沒頭沒尾的結束,這些片段裡面,大家都各說各話看似在做著什麼其實又沒有,這是生活的片段:有在餐桌上自說自話的、對著虛擬螢幕宣泄情緒尋求慰藉的、獨自搭著地鐵溶成城市風景裡不起眼色塊的、嘗試邀月給僅見過一面的餐廳服務生的、各種的,人。

如果人生是劇本,由一個個片段組合起來,這樣拆開來看,人生嘛,還真是無聊得緊耶!什麼生命的真相呀、生活的意義呀,說到底,就是這些貌似沒啥太大意義的片段而組成,寂寞的自說自話的有點兒那麼空虛的片段。

故事的最後,打電話給僅一面之緣的服務生的男人,最終失去了聯絡的方式,電話是錯的、接電話的人是錯的、名字是錯的,沒有什麼是對的。有些故事在形成之前,就已經夭折,甚至不用時光這把大刀用力切切切,就已碎成片片,現實的殘酷呀...(咬手帕)


什麼樣的電影是好電影?我喜歡的是什麼的電影?這些我都不知道答案。有時候我的品味很大眾(像我真的就還是蠻喜歡鋼鐵人),有時候我的口味又好像很文青很反流行(像我真的覺得海角七號超難看),有時候我很容易被感動(像中島哲也的Pako我第一次看的時候哭到超誇張),有時候我又很容易無感(像一片好評的花神咖啡館我看到哈欠連連)。不過我真正相信的是,各種藝術都是一種溝通,如果頻率對了觀眾就可以得到一些什麼,而這好像是不能強求的,跟領受力或鑑賞其實沒什麼關係,就是一個溝通的渠道有沒有打開的問題,所以其實電影呀,只要有心都可以是好電影的。

而關於Hugo的片段,看完了是一種悶悶的感覺,現實好悶好零散好沒重點好無語好悶好力猶未逮呀(哭哭) 在某些生活的時刻,我也會想,這樣子的每個時間或說經驗組合起來,我真的能把我自己的人生搞好嗎(姐的人生就是對自己不斷的質疑)?想做的事情有好多,可是我好像總是少了點勇氣多了點猶豫缺了點錢又長了些年紀,所以這大概是我喜歡電影的原因之一吧。用著這些電影裡他們告訴我的故事,我又多發現了些可能性。

可是有時候看著電影又覺得難受,怎麼我的煩惱好像比起電影裡的人都太小家子氣了。大家也都知道柯南可是要面對黑衣人的陰謀、鋼鐵人可還是被關在沒人的沙漠荒地中找出拯救自己的方法、松子可是被數不清的男人玩弄過拋棄過這邊弄弄那邊弄弄過、更不要說那些在電視上獲病率車禍率意外率高於9成的各種各樣的人生。我的人生真是太普通、太小家子氣、太不值得一提的...碎片了呀(再哭)

但我想這大概就是我的真實人生了,其實一點都不重要,而我能做的只是做好每個小事。我不是超人可以拯救世界,沒有Tony Stark的家財萬貫,沒有松隆子的深仇大恨需要復仇,也不像哈利波特承擔著魔法世界的未來。我能做的就是由細碎小事組成的細碎日常的細碎人生。於是,也只能認真的把每個微小努力做好,讓這些片段可以更有價值一點點,稍微不要那麼悶一點點。

"On the great time of clock there is but one word - now. - Shakespeare" 
(在時間的大鐘上,只有一個字- 現在。)

*

最後,我覺得Hugo的兩部電影完全可以放在一起看,這時候我又會相信了,人真的是不能偽裝的,你是個怎樣的人就是怎樣的人,不同的作品不同的電影不同的樣貌不同的文字都不會改變「你」的本質。

2014年11月4日 星期二

關於溫暖而瘋狂的OMG

來到韓國已經過了兩個月,很快要跟每天說的日子說안녕하세再見了。


這段時間以來,我住在一個也許以一般人眼光來看,有點奇怪的地方(公司同事一直覺得我住的地方很詭異),住進來的第二個禮拜管這裡的經理就捲款潛逃,代替住進來的是在摩洛哥流浪三年後終於回國的老闆的哥哥(流著長髮纖瘦絕對跟你想像的韓國oppa不一樣感謝大家),然後也許是因為這裡真的頗便宜,住在這裡的人一個比一個還要窮,最常聽到的一句話是「I am so fucking hungry.」跟「I don't have money.」。姊我大概是少數住在這裡,卻算是可以維持正常生活的人類了。這裡的名字是OMG,意思是「Oriental Medicine Guru」,其實並不是我的天,可是某種程度上,住在這裡的人一個個都並不愧對於OMG的意涵。

這是一個大家來來去去的地方,短的人待一晚,長的人待上幾個月,每天打開家門前我都不是很能確定自己到底會看到誰。我曾經在上班前跟室友跳了5分鐘的Salsa才出門、回家後發現怎麼大家都自己拍電影呀所以就來個意料外的movie night吧(然後被導演跟演員環繞)、突如其來的就開始的girls talking night、在某個人要離開的前一晚會有個小小的farewell party、我們唱歌喝酒(沒錢的時候就喝茶)談談吉他說些無聊的玩笑話。




我在韓國的生活雖說沒有餓肚子(感謝公司的免費cafeteria),但在高物價的首爾,也並不特別寬裕。而跟我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夥伴們,倒是一個個都是真心地在靠著扁扁的荷包生活。可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窮而變得無聊,有時候我甚至還會想,這也許是我所住過的最美好的地方之一了。我們沒有太多多餘的錢,可是我們總是在不寬裕中熱衷分享,週末帶著自己的簡單早餐同桌吃飯,煎了顆漂亮的太陽蛋,白飯是hostel owner免費提供,配的泡菜是室友前天參加市府免費泡菜製作活動帶回來的(「我做了7公斤的泡菜大家可以一起吃!」)。這是我吃過最簡樸的早午餐。



我感覺自己相當幸運,能在這個忙碌的首爾遇見這樣的一群夥伴們,韓國是個同儕跟社會壓力都很大的國家,而我何其幸運能在這裡遇見這群有點瘋癲的人,這裡的人說不同的語言(我們總戲稱我們如果一起旅行可以征服世界的)、帶著不同的故事、懷抱著不同的理由待在首爾。可是這裡的人熱愛分享、用力大笑(哭起來的時候也不是開玩笑的)、享受刺激跟詭異、也安於日常的平淡跟溫馨。OMG讓我的首爾生活溫暖而不單調。

生活若是片段組成,而這必是我難以忘懷的一段。



在Hugo拍的電影裡面,他說歷史會被時光絞成片段甚至連片段都不是。生活的各種片刻一點一滴形塑了我,幫助我成長也讓我對自己的善與惡能有更深的認識,這些來自各個地方的朋友讓我能在自己腦海中畫出一個更清楚的自己。我在這裡帶著自己的故事與這些人相遇,而我們總是來來去去並不停歇,在名為生活的不停歇列車上偶然相遇,交換彼此的故事獲得力量以後,說了再見分頭繼續各自完成各自的旅程,而這些短暫的相遇成為生命中的交換日記。

「交換日記是一種情感交流的方式,一群人以交換日記本,並且在日記上寫下自己的日常生活的一些記事和感受,過一段時間後換回自己的日記本進行閱讀批閱,以達到情感交流的目的。」- wikipedia 

我知道歷史由時光片段組成,而歷史最終又被時光絞成片段,最終什麼都不剩。我的記憶力很差,也許很快我會記不清這些我在OMG所擁有過的美好小時光,最終我們的狂笑跟放縱也許都淡去,留下的可能只是臉書上的一個名字。可是我會在這裡記下來,盡我一切可能地記下你們所給予我的美好。


Hugo的電影裡面人物要不是看著虛擬螢幕或電話、就是根本不管坐在對面的人自顧自地說著,而真實生活也許正是如此,我想人性大抵還是畏懼人群的,於是我們總是進行著無意義的單方面溝通,害怕自己受到傷害。我們像住在一個泡泡裡面,泡泡很大可以把我們包住,也很小除了我們以外什麼都裝不下(這個感覺如果用獵人術語來說是不是念?!),我們隔著泡泡跟人說話,外面沒人就會慌張,別人靠近時我們又覺得緊張。我們把現代生活的疏離歸咎于科技的發展,而這也許不過是非戰之罪,科技若來自于人性,唯一該被責怪的只有我們恐懼人群的天生本能。


可住在這裡的人,他們都是追求故事的人,他們身體裡面有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卻絲毫不滿足,他們要你說出自己的故事,他們渴望知道更多的你,不是隔著泡泡,而是真正的、赤裸的、美的、醜的、一切的你。他們那麼執著地拉著我,要我離開自己的泡泡,告訴我只要你坦白面對自己就很酷很好看,不用再偽裝不用再沈默不用再害怕人群。

*

即使這段自由的OMG時光並不長,我們相遇的日子如此短暫,你們在我的日記中寫下的卻給了我無比的勇氣。生活有那麼多的自言自語跟獨白,可我好慶幸能跟你們有了對話,交換了故事:) 致我親愛的Hugo, Kong, Caroline, Meryam, Eric, J.D., Gene, Shumpei, Gareth, Hiromu, Nick. I am really a happy lucky girl to own you these weirdo buddies :)  

In a running train, we are heading to a brighter future without a clear vision.
But, yes, in this moment, we are infinite.